英国：脱欧还是脱轨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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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Q) k3 C$ L) G/ ]/ J: @9月24日，英国最高法院裁定，9月11日苏格兰上诉法院关于首相约翰逊（Boris Johnson）向女王提出“停摆（proroguing）议会”要求“非法”的裁定合乎法律规定，随即英国下院议长伯科（John Bercow）宣布，下院自9月25日起“依法重开”。
此前，英国女王批准了约翰逊的请求，宣布自9月14日起议会休会5周，这本来就已开创了二战后英国议会休会的最长纪录，且是70年来内阁首次寻求通过女王敕令让下院休会。
约翰逊之所以要这样做，是因为急欲摆脱下院没完没了的纠缠羁绊，实现自己在10月31日前如期脱欧的计划。自9月14日起休假五周，就意味着下院要等到10月21日才能重开，此时距脱欧截止日只剩下一周多时间，下院再如何神通广大，也来不及再给自己“使绊子”了。
没想到下院的议员们根本不按约翰逊的牌路出牌，他们用了釜底抽薪之计。
* |1 f; n3 Z/ g/ p8 P9月4日和9月10日，英国下院两次通过决议，在14日议会“停摆”前夕规定，首相约翰逊（Boris Johnson）不得绕过议会表决程序自行脱欧，英国政府应向欧盟要求，把原定10月31日（其实这已经是两度推迟后的日子）到期的脱欧期限再顺延3个月——不仅如此，下院的“压哨决议”还不允许约翰逊在议会休会期间解散议会重新大选，确切说，是约翰逊“10月15日解散议会重新大选”的提案，在当天未能闯过议会2/3支持的“铁门槛”。
1 ?7 A3 y5 ~5 |2 e$ ~# H; c几乎于此同时，反对党自民党党领斯文森（Jo Swinson）、前保守党司法部长格里耶夫（Dominic Grieve）、苏格兰首席部长斯特金（Nicola Sturgeon,）等来自多个不同党派（包括反对党工党、自民党、苏格兰地方当铺“苏格兰独立党”，甚至执政党保守党）的70多名“反脱欧派”国会议员向苏格兰法院，女商人吉娜.米勒（Gina Miller）向伦敦高等法院提起申诉，指控约翰逊首相向女王提出“停摆议会”要求是“非法”的，理由是这种行为是“政治性”的，即“意图通过这种方法阻挠议会发挥作用，从而为自己推动‘硬脱欧’扫清障碍”，因此“应予撤销”。
很显然，“反约翰逊派”采用了“双备份、双保险”的做法，分别在两地起诉，要求下院重开，“东边不亮西边亮”，即便东、西两边都不亮，4日和10日的两个决议也足以让约翰逊寸步难行。
最初似乎形势略有利于约翰逊：苏格兰法院法官法官多尔蒂（Lord Doherty）和伦敦高等法院首席大法官博内特（Lord Burnett）均裁定“停摆”合法。随即“反约翰逊派”分别在两地提起上诉。
3 `  w& K( r; r3 E* [: e9月11日，苏格兰上诉法院法官杨格（Lord Drummond Young）等三人推翻了多尔蒂的原判，对此约翰逊内阁上诉至英国最高法院。9月24日英国最高法院的裁定是终审裁定，这意味着约翰逊已先“栽”了一局，且再无翻盘机会。
不过约翰逊本人倒是眼不见心不烦：他提出上诉后便先去布鲁塞尔会晤一干欧洲政要，然后赴联大开会，顺便和更多外国元首见面。在得知上诉裁定结果后未置可否，其身边亲信对媒体透露称，他“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一信息”。
/ ?: d9 Y" ^) `. S7 h0 e3 x然而他所能得到的时间并不多。
, D$ G1 l0 @  g9 o( f" D8 X1 N/ N: Z此前他已预见到形势将难以收拾，并提出了被一些分析家称作“重启键”的方案，即在10月15日提前举行议会选举——然而如前所述，这一方案在9月上旬被下院两次否决。
+ b' s  V- y( g5 e# Q2 v6 c约翰逊此举是以攻为守，借“重新洗牌”，从根本上摆脱议会对脱欧进程的阻挠；而原本一心触发提前选举、希望借此早日获得组阁权的工党及其党领科尔宾（Jeremy Corbyn）却反其道而行之，玩起前面提及的“既不让如期脱欧也不让提前选举”把戏，目的正是“卡住”约翰逊，让他既不能绕开议会单独推动“硬脱欧”，也不能借停开议会或提前选举造成议会实际“停摆”，从而趁“停摆期”让脱欧协议或无协议脱欧“偷鸡”闯关成功。
英国下院议席共650个，总投票议席为638个，在9月10日的表决中，赞同约翰逊提前选举动议的仅有293票，连半数都不到，更离触发解散议会、提前选举机制所需的2/3多数票相差甚远，这表明非但反对党在这一问题上团结一致，就连保守党内部也军心动摇，莫衷一是。
/ u7 h8 v  _! ?) C: ?" ^反对党和保守党中部分人士之所以要如此，目的是一箭双雕：一方面，设法通过再推迟3个月脱欧，争取欧盟同意按英国意愿修改脱欧协议，或争取触发国内“二次脱欧公投”，实现“吃后悔药”的构想；另一方面，借此让约翰逊进退维谷、声誉和威信扫地，从此再不能在政坛抬头。尽管两方面人士的出发点差异实际上并不小，但殊途同归，在这里居然找到了完美的结合点，形成了一股足以“卡住”约翰逊和脱欧流程的合力。
  _8 n; @6 a4 ?3 q问题在于，脱欧是一辆“双轮马车”，英国议会批准脱欧程序仅仅是其中一只车轮，而另一只则在欧盟那边，如果欧盟方面不同意英国单方面所要求的“推迟3个月”，或不同意重新谈判，不承认（万一果真举行的）“二次脱欧公投”的“反悔”结果（如果结果如此），那么就会变成“一轮卡死、另一轮继续高速前进”，结果就只有一个：翻车。
一旦“翻车”，约翰逊固然仍不会是赢家，而一手卡住车轮，酿成这一“不能进也不能退”尴尬的工党和保守党“叛徒”，将成为更大的输家——因为约翰逊所做的一切固然“吃相难看”，其本质却不过是在脱欧问题上“认赌服输”；而他的对手却为了达到一己之目的，不惜毁坏延续数百年之久的英国代议制“规矩套子”。
事实证明，破坏是容易的，而建设却是困难的：重开后的下院并不能就脱欧或选举拿出什么像样的方案或建议——议员们似乎已将全部心智和精力，用于对约翰逊和此前的特蕾莎.梅内阁不断发出“你不能做这个、不能做那个”的怒吼。
执政党保守党早在下院“停摆”前就已四分五裂，多达21名重量级议员在9月3日宣布倒戈，随即被盛怒的约翰逊宣布“开除出党”，其中多人宣布改投旗帜鲜明主张“留欧”的自民党，本就不占议会议席多数的保守党组阁资格事实上已摇摇欲坠。
但反对党也并不见得好到哪里去：最大反对党工党在约翰逊甩出“提前选举牌”后已乱作一团：党领科尔宾和其亲信、影子财政大臣麦当劳（John McDonnell）台面上宣称“不反对脱欧，但反对现在的脱欧协定”，支持“推迟3个月慢慢谈”，显然想一方面继续对约翰逊和保守党“钝刀子割肉”，争取一个有利的大选时机，另一方面左右逢源，对英国国内大抵旗鼓相当的“脱欧”、“反脱欧”选民左右逢源；但副总裁汤姆.沃森(Tom Watson)却公开表示反对，要求工党“明确宣布为反脱欧政党”，并推动脱欧“二次公投”，而工党威尔士分部则索性和早已亮出“反脱欧政党”旗号的自民党直接合作，在威尔士搞起了轰轰烈烈的“反脱欧二次公投预热”，浑不理会科尔宾一再呼吁的“全党一盘棋”。
% \6 \% x# l) @$ `( W! E; G自民党早已失势多年，此次面对乱局他们的牌路很清晰：不去讨好“脱欧派”选民（因为无论怎么讨好这些人也绝不会投他们的票），宁可“极端”一点，也要把“反脱欧”选民伺候利索，至于力量部署，则抓住重点，有所取舍，集中力量在威尔士等“反脱欧”和自治情绪强烈的选区寻求突破。自民党深知自己很难与两大党抗衡，但只要能够在未来选举中获得足够多议席，就可在议会内无任何一个政党议席过半的情况下，扮演一只能压千斤、有声有色的“秤砣”。
. ~3 J) L, v0 G7 V$ @如此一来，焦头烂额的约翰逊固然什么也做不了：不能脱欧、不能继续执政，也不能不脱欧、不能提前选举，和欧洲及各国政要的讨论也变得毫无意义（因为他说了不算）；但下院也照样只能做无用功——因为“反约翰逊派”除了拆约翰逊的台同样缺乏共同点，“反脱欧”？科尔宾说自己“中立”，而不少倒戈的保守党或前保守党议员则说自己只是反对“硬脱欧”和目前的脱欧条款，不反对“更好条款下的脱欧”；“二次脱欧公投”？“反约翰逊派”中恐怕有一半人不赞成；提前解散议会选举？他们此前已经两次投票表示不赞成了对吧……
* ^* f2 v  A7 j3 g  d5 g' |比脱欧更大的危机，恐怕是英国这个世界最古老君宪国家政治游戏规则的“脱轨”：围绕脱欧的一系列搅局、杯葛和反悔，已极大削弱了首相、内阁和公投的公信力；女王“停摆”敕令的被驳回，恐不免有损君王的公信力；如果这种没完没了的互相拆台，最终导致主导20世纪以来英国政治舞台的保守党、工党两大主要政党“拆散重来”，令英国议会“拼图”变得支离破碎、扑朔迷离，后果就真的不堪设想了。